“徐老丐”警惕地看著記者，一邊故作心不在焉地問：“現在珠三角一帶100元換多少真貨？”

    “3至5元。到廣西境內是8元左右，到邊境上是20元左右，不知道你這里多少錢�！薄靶炖县ぁ笔蔷挼榧�，長期以來都在越南接貨，不過祖籍是廣東的客家人。揣摩他的口音，記者用客家話回答。

    聽到熟悉的口音，加上熟人的介紹和事先打聽清楚的各地黑市價格，“徐老丐”開始逐漸擺脫疑心。

    “徐老丐”介紹，小面額的“貨”在廣東一帶比較容易出手，但大面額的“貨”在邊境和外出東南亞國家旅游的時候更加容易出手。因為這個市場比較特殊，海外大多只認識百元大鈔，其他面額的“貨”不認識。

    “徐老丐”說：“過去他們只認識綠色版的‘毛澤東’，現在他們也知道綠版逐漸退出流通，全部改用紅色版的‘毛澤東了’�！�

    “徐老丐”拿出來的樣板全部都是百元大鈔，不僅凹凸感很強，而且水印、金屬線都惟妙惟肖。

    “確實不錯，從哪里來的貨�！庇浾哔澋�。

    “我是多條腿走路，有從珠三角一帶過來的，也有從泰國、越南沿海過來的。就這份工藝，到東南亞哪個國家都會說好�！薄靶炖县ぁ闭f。

    “徐老丐”是緬甸籍，但長期以來都在越南接貨，擁有包括巴西、阿根廷多國護照，能夠操英語、中文、粵語、客家話和溫州話，語言上的優勢使得他10多年來在東南亞黑社會中游刃有余。在與記者的聊天中，他逐漸透露了整個東南亞人民幣假幣地下黑市的運作現狀──

    ■珠三角和香港是假幣生產中心

    越南、緬甸、泰國對人民幣的重視是隨著東南亞金融危機開始的。在泰銖、新加坡元和馬來西亞第納爾兌美元利率急劇下跌的情況下，人民幣還能保持堅挺，當然會讓老百姓、企業甚至政府首腦對人民幣另眼相看。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處于越南、緬甸、柬埔寨等地的生意人才開始著手研究如何“生產”人民幣。

    2004年之后，人民幣防偽水平越來越高。東南亞一帶現有的技術我們很難突破，所以就不得不采取直接從珠三角一帶進口成品的方式。我曾經親自到廣東陸豐一帶的地下工廠參觀過，全都是進口的高檔印刷設備，一整套生產設備甚至上百萬美元，花費的成本太高。我們沒有這個本錢，只能采取全部從廣東進口的方式。

    2003年以前，100元假幣與真鈔兌換的比例是100：3，如今這一比例已經漲到100：5，還時常廣東的“出廠價”；進入廣西境內就是100：9，中越邊境上基本上是100：15甚至100：20。價格高但品質也非常高，全息磁性開窗安全線、手工雕刻頭像、膠印縮微文字、雕刻凹版印刷、雙色橫號碼等，惟妙惟肖，幾乎能夠以假亂真，在廣西、貴州、云南等邊遠省份的山區使用很難被識破，在越南、柬埔寨、緬甸這些人民幣作為“硬通貨”的國家更是暢通無阻。

    ■“接力式”跨境販運，使用衛星電話和暗語

    2003年以來，中國打擊販賣假幣的力度逐年加大，廣東、廣西、湖南、河南等地的“行家”紛紛落馬。發現這種情況后，我立即調整了戰略，一方面我們已經不再具備加工能力，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開始采取長途“接力式”販運，逐段尋找買主，出售假幣，逐段分散壓力，減少被“一窩端”的危險。

    以廣東到越南為例，廣西的桂平、平南就是我們的第一站，南寧、邕寧、隆安是第二站，東興、防城、憑祥是第三站，第三站之后進入越南就是我們的地盤了。從時間上看，每個站點之間基本保持在4小時到半天的路程，運輸方便，消息也非常便捷。

    為確保安全，我發明了“人貨分離”的交易方法。在買賣雙方聯系好后，買方負責把貨運送到固定地點，遠離固定地點后，用電話通知對方前來取貨；驗貨成功后，買方用電話通知已經在另一地點等待的人付款。即使出了問題，也是“見貨不見錢”、“見錢不見貨”。

    衛星電話、“匿名SIM卡”和“暗語通話”是我的又一發明。衛星電話是終端貨主確定發貨時間、交貨大致地點后最后一次通話使用的聯系方式；買賣雙方每人都有3-4個匿名SIM卡，一旦出發所有手機全部關閉，到達交貨區域后才允許其中一人用約定的號碼撥打對方手機，通知具體交貨地點。每次交貨前我們都變換不同的暗號，“菠蘿”、“蘋果”、“辣椒醬”、“越南咖啡”都是我們用過的暗語。

    為防止警察內線混入我們當中，運輸貨物的車輛全部進行過精心改裝，或者臨時租用。專用的運貨車全部都是大排量的小轎車，上面備有3-4個車牌號，臨時停車后，不用半分鐘就能換成另外一個車牌號。即使同行的人中有內線，也只能知道出發時候的車牌號，不知道交貨時的車牌號。按照我的這套辦法，只要沒有“內鬼”，警察很難追蹤。

    ■人民幣升值導致民間對貨幣需求增大

    2005年以來，隨著人民幣升值，人民幣在東南亞國家擁有更高的號召力，這種號召力恰恰是假幣在東南亞地下黑市和邊境民間順利銷售的重要原因。

    賭場、毒品和邊遠農村市場都是我們消費的主要場所。長期以來，“金三角”一帶的毒品販子就不排斥用假幣交易，只要這部分假幣是用來換取新的毒品。

    近年來，賭場也是我們使用假幣的重要目標。越南境內的利來、涂山賭場，緬甸、柬埔寨與中國交界一帶的地下賭場，賭客們都樂于接受現金，我們也就在兌換的時候把假幣支出。柬埔寨財經部去年從賭博行業獲得1300萬美元的稅收，今年預計要從中獲得1900萬美元稅收，當然會繼續支持這一行業。

    盡管這幾年中國打擊出境賭博的力度越來越大，但陸上通道堵住之后，一些賭場又開通了“海上通道”。這些賭場往往找我們批量兌換假幣，是我們最穩定的客源。

    農村市場是我們新開辟的銷售地點，由于國家局限性，中越、中緬邊境上的農民很難清楚地了解人民幣最新的防偽手段，這些人民幣恰恰就在那里暢通無阻。就我這幾年的經驗來看，中國警方打擊力度再大，也很難跨境打擊假幣在境外的流通。